XU

调香师（03）

Chapter   3

“嵩嵩，看我给你带了什么？”

“慢点吃，这里有水。”

“放心吧孩子，我会保护你的……”

是一张女人的脸，五官模糊，声音却温柔慈爱，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似的，过了很久才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脸。王俊凯几乎是一眼就分辨出那人的身份，因她带有宠溺意味的动作，身上的疼痛仿佛减少许多，冰凉的手脚也渐渐温暖起来。

“乖，不怕，妈妈在这。”女人的声音愈发放轻，甚至夹带着一丝颤抖。他不解，可也不敢开口打断她，拼命眨眼盯着眼前朦胧的身影，努力想要看清楚。

然而下一刻 ──

“嵩嵩！”她爆发出尖锐的叫喊声，迫切而激烈，如同被刀割破了声带，疯狂却无助。耳畔似乎还有什么摔碎的声音，噼里啪啦惹得耳膜快要炸裂。

“快跑 ──”语气那么决绝，全身像浸泡在零下的冰水之中，血液开始凝固。

他终于看清了她的面容，鲜红的血液顺着额头布满了整张脸，一双黑水似的眸子熄了往日宁静柔和的色彩，却固执地不肯闭上，死气沉沉地盯这个方向，盯着他。

“不要……不要！”猛地睁开眼睛，胸口的窒息感快要将人溺毙，床头的灯还开着，暗暗的光像盏灯塔似的，默默安抚着王俊凯惊惧的内心。

愣愣地望着天花板，半晌他才缓过神来，这不是王家，距离他离开那儿，已经快两个星期了。

王俊凯把微汗的额头埋进床褥，拼命忽略梦里的一幕幕，不知过了多久，才从被子里传出一声叹息。

趁时间还早，他洗了个澡，换好衣服后，拿出枕头下的手帕，习惯性地塞进衣兜里。这时候易烊千玺已经差不多起床了，两人一般会一起用完早餐再去公司，王俊凯虽然不像一开始那样排斥，但也是不敢放松。

“喝掉。”

尤其是在对方用命令式口吻说话的时候。

王俊凯其实不喜欢喝牛奶，可易烊千玺热衷于这件事，每当看见他咽下甜腻的液体时，就会满意地勾起唇角，柔化了坚硬的面部线条，偶尔还能看见嘴巴旁边的梨涡，有那么一瞬间会让人产生温柔的错觉。

所以才乖乖听话喝完。

住在别墅的这段时间，王俊凯也打过电话回去，据吴叔反映，蓝田的问题正在解决中，因为比较麻烦脱身不了，他没办法短时间赶来A市。

“小少爷，泠泠香还能撑多久？”最后吴叔压低声音悄悄问道。

“一个月吧。”他原本声音就小，不自觉降低音量之后就更轻了。

“您什么时候回来？我怕到时候被人察觉就糟了。”

“我会尽快回去。”挂断之前，他给吴叔这样的答复。

王俊凯对吴叔担心的事并没有太大感觉，泠泠香是父亲亲自教他调的，几乎能掩盖一切味道，关键时刻还能拿来自保，这也是为什么他放心独自一人跟苏然走的原因。

而Noble集团上上下下的员工基本上都在忙着新产品的宣传，因此鲜少有人抽出时间和他交流，王俊凯也落个自在，平时看看香水方面的书籍，查看一下往年公司研发的产品，或者被苏然领去实验室观看制造过程。

在首次进入实验室并苍白着脸出来后，易烊千玺就不再逼迫他看这些东西了，他以为是这些高级研制方式冲击了王俊凯传统调香的观念，殊不知是后者对那些运作的机器心存惧意，顺带勾起了不好的回忆。

为避免再想起过去那些事，王俊凯干脆不再乱走，敛了心神一头扎进办公室，仔细研究起近些年的香水走势。不得不说，Noble集团作为产业巨头，每年研发出来的香水都能轰动一时，不仅能够准确地抓住消费者心理，甚至还有引导市场走向的趋势。

打个比方来说，几年前流行过一部电视剧叫什么蔷薇之恋，Noble就抓住时机在那一年出了一款名为Love Everlasting的香水，从野蔷薇中提取芳香油，进行再加工，不仅得到市场认可，更在中国地区站稳了脚跟，此后更是披荆斩棘，发展至今。

可以说，外界对于Noble公司的每一步动作都抱以极大关注。

合上手中的资料，王俊凯突然觉得压力山大，今年下半年的新款可要由他负责啊。自父亲离世，他大部分时间都埋在香料堆中，两耳不闻窗外事，谨记父亲的遗言，从香水界退出，一心只种花草。如今他不仅被推上两难之地，更是背负了难以想象的重压。

若是自己没调出令人满意的香水，Noble的声誉会不会受影响？

王俊凯尚自在苦恼中，没注意门口一人已注视他良久。

“坐了一天不累么？”冷不防出声，低沉而富磁性，看见眼前这人还是呆愣愣的样子，易烊千玺没忍住又拍了拍他的头，力道有些重，王俊凯略带不满地蹙起眉。

“来A市这么久，你还没出去逛过吧，明天我带你去放松一下怎么样。”用的是肯定句，说明他已经决定好了，拒绝也是枉然。

王俊凯还是不死心地开口问道：“能不去吗？”

“你说呢？”易烊千玺瞅了瞅他因常年不晒太阳而稍显病态的皮肤，淡淡地反问道。

好吧，王俊凯只能无奈认命。

易烊千玺见他有些不情愿的表情，心情莫名大好，以至于第二天把他从床上拉起来的时候，脸上也挂着浅浅的笑容。

“待会儿我带你去市中心逛街吧，顺便多买几套衣服，苏然给你买的好像都大了些，也不知道他是干什么吃的。”嫌弃地拽着王俊凯的衣领，把他丢到餐桌旁，而别墅外守着的苏助理则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。

一杯牛奶递过来，王俊凯顺从地开始享用，一旁的管家叔叔和厨房的张阿姨都怜爱地盯着他，宛如凝视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。

或许他不知道，自己这安静乖巧的性子使得周围多少人父爱母爱泛滥。

易烊千玺留心到这一点，只是轻笑一声，他觉得王俊凯特别像布偶猫，美丽优雅，温顺恬静，只不过这猫亲人，人却不善交际，如果哪天能让他流露出宠物般的依赖感，那么他可算得上最成功的主人了。

王俊凯不知道他的心思，只当人家一直在尽地主之谊，还傻乎乎地觉得自己要多多配合，不要再拂他的好意。

A市作为本国经济中心，商业街的繁荣程度可想而知，这里有各类国际一线奢侈品牌的旗舰店，是富人的最爱。

尽管有钱人很多，但有钱又英俊的人只占极少数，当三个人一起进入商场的时候，为首的男人很轻易地就抓住了众人的目光。

易烊千玺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视线，苏然也习惯了别人追随Boss的视线，只有王俊凯垂着头，刘海遮住了脸，安安静静地跟在两人身后，握紧的拳头泄露了他的不安。

“给我抬头挺胸。”易烊千玺观察到他的小动作，不知为何有些不悦。一个大男人这么怯懦，以后怎么在外面处事，更何况他又长的不差，何必畏首畏尾。

王俊凯被他一吼有些窘迫，周围的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边确实让他焦虑，尽管知道几乎都在看易烊千玺，可是毕竟和这人同处一片区域。

但他还是乖顺地挺直了背。

易烊千玺再一次感受到了无奈，这挺胸的幅度真是小的可以。

“这样，先去给你剪头发，待会儿再去买衣服。”

王俊凯老老实实的随他走进一家装潢精致的店面，老板似乎和易烊千玺认识，两人寒暄了几句，就把话题扯到了他身上。

“把他头发给我剪了。”

“怎么，你要给人家拔光毛啊，那不成光头了么？”老板调侃道。

“你找抽啊。”

“哟哟哟，开个玩笑嘛还生气了。”老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，拉着王俊凯就开始理发工作，接下来空气里都是剪刀咔嚓咔嚓的声响。

“乖乖，小朋友长得不错啊。”老板发出一声感叹，怔怔地看着镜子里因为剪短了刘海而半露眉毛的人，差点就被那双充满无辜的桃花眼给迷了眼。

干净。这是最合适他的形容词。

那双眸子黑白分明，微微上挑的眼角本该最勾人，却因为其中的迷茫和胆怯，硬生生瞧出几许不谙世事的天真。

不仅是老板，易烊千玺都恍惚了心神，下身差点就起了反应。

他是不是太久没跟人做过了，居然这么轻易地被挑起欲望？看来还得去找个MB解决一下。

剪了头发的王俊凯白净的脸可算是暴露在空气中了，不少人的目光开始默默地转移到他身上，就连柜台小姐在介绍衣服品牌时也不由得多看他几眼。

易烊千玺不知为何气又不顺了，他自己还没看多少次的人这么招摇可不太好，于是乎他冲着环顾四周的王俊凯喊：“你抬头干什么，专心看脚下的路啊。”

王俊凯迷茫了两秒，连原因都没问，极其听话地将头顶对着他。

苏然在一旁看着，简直要翻白眼了。是Boss您让人抬头挺胸大步走的好么，可不带这样欺负王少的。

三人又去鞋店逛了会，最后带着满满十几袋的战利品离开了商场。眼看时间还早，易烊千玺打算带王俊凯在外面吃顿饭，他吩咐苏然直接把车开往城东的一品阁。

要说我们易大少平常出入的都是些有名的高级西餐厅，从小在国外长大的他早就习惯泡在红酒和牛排里，若不是看在王俊凯不喜拿刀叉，才不会选择这儿。

当然，这些他才懒得说，对方好比一根木头，能听话就不错了，还是别妄想他会产生什么感动到以身相许的行为。

甩了甩头，易烊千玺忽的嗤笑一声，自己想的都是些什么啊。如果是普通人，他倒能直接给扑倒了，何必犹豫至今。可王俊凯不是外头那些个妖艳贱货，他是Noble集团的首席调香师，是自己用来打击那群老头最有力的武器，或许今后还会成为调香界的王牌，这样的人，再眼馋，也不能随便玩。

那么就当宠物养着好了，偶尔关心一下，逗弄一下，还挺有趣儿。

想罢，盯着那人专心吃菜的样子，不经意间露出的红舌轻舔了下嘴唇，宛如猫儿舔舐着软垫，怎么看怎么温顺。

易烊千玺眼里满是趣味，嘴角渐渐勾起一个耐人寻味的弧度。